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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绥绥狐言》

28. 论是非情何以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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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玦做了个梦。

她梦到自己掉进了一个猎人挖的陷阱深洞,卯足了劲也跳不上去,还变不回人形。焦头烂额之际,头顶突然传来猎人的声音,顶的却是夕桀的脸:“粉白色的狐狸,看来我抓到个不错的猎物呀。”

千玦惊慌不已,哀求道:“我是变异了,你抓回去不吉利的,还是放我回家吧。”

猎人夕桀思考了一会,笑眯眯说:“那好吧。但是冬天太冷啦,你把你的皮毛给我过冬吧,我就放你回去。”

千玦瞧着自己本就秃皮的尾巴尖尖,忍痛从旁边揪下一大把狐狸毛给他。

他接过去,却摇摇头:“太少了,不够。”

千玦看了眼刚刚揪秃皮的地方,又狠心薅了一把。这样,她毛茸茸的尾巴,几乎成了个零星稀疏的鸡毛掸子。

“还是不够。要不你把整张皮毛给我做狐裘围脖吧,我就不冷啦。”

猎人夕桀说完,便伸手要来撅她。

她心里念着完了完了,拼命伸出爪子乱挠抵抗。挣扎间一口咬了上去,尖牙正好扎进了猎人夕桀腕心的那颗朱砂红痣。然后血就止不住地涌了出来,几乎要落进她绝望的眼里。

千玦就是这个时候醒的。

她睁开眼,发现自己真的一口咬在某人腕间的红痣上,倒是没有出血。但她的双臂确确实实在乱挠,延续着梦里的垂死抵抗。

夕桀就静静站在面前,意味不明地望着她。

千玦惊魂未定,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,却发现自己是站着的——她站在屋外廊间。已是日上三竿,刺眼的阳光让她本能地闭眼一缩。

被咬着的人微微动了动身子,挡住了正盛的日光。

哦,原来是做梦啊。她想。

太好了,她的皮毛保住了。

但是完蛋了,她真的咬了梦里那个邪恶贪婪的猎人。

某人一言不发,微微挑着眉,似乎在等一个解释。

千玦强装镇定地松了口,动作却是僵硬的,极慢极缓。她心虚地觑了眼那排牙印,尴尬道:“我应该是又梦游了......对不起,我不知道我在咬你。”

“你会梦游?”某人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。

“嗯......我自小就有的,经常无意识地梦游乱走。”千玦硬着头皮回答。

但梦游的毛病倒是真的。自从居住的森林被毁后,她发现自己经常睡到一半就跑出去,总在不知名的地方醒来。后来遇见风亦,有了人作伴,情况倒是改善了不少。可后来她孤身一人四处游历,还是难免会有这病症。

不过像今天这样梦游到早上的情况还真的少见,大概她这两天提防夕桀太紧张了。

夕桀哦了一声:“我瞧已经巳时了你还没动静,便来看看。”随后又肃容道:“我有正事寻你,嗔兔和贪鼠不见了。你先洗漱下再来吧,头发刚刚都挠乱了。”

说完转身便走了,只字未提自己被咬一事。

听到二兽失踪,千玦如梦初醒,也顾不得细想梦游的闹剧了,慌慌忙忙扑回了屋里。

换衣服时,她扫到手臂上有道极小的口子,已经凝血成疤了,若不是换衣还发现不了。但她眼下只惦着赶紧收拾完去询问二兽之事,便也顾不得多想,只当又是像往常梦游时不小心磕绊到的,并未多在意。反正也是常有的事。

而与此同时,屋外的长廊拐角处,夕桀正懒懒斜倚着墙边,并未走远。他垂首默默盯着自己的左手腕心,沉思一般,眯起了一向含笑的双眼。

小狐狸还真是改不了咬人的习惯啊,连位置都和当年一样。

可她那时候在自己身边,一次也没有梦游过。是分开之后才开始的么?

他将手腕翻转,手背上的经络几乎清晰可见,一路向下。在腕背处,赫然还有两颗小小的、像朱砂一样的痣,正隔着一寸的距离上下列着,看起来比正面那单独的一颗要突兀得多。

正反两面,加起来一共三颗,是初见时,断牙的小狐狸咬下的独特伤口。经年过去,伤口却并未愈合褪散,反被夕桀原原本本地保留下来,化作了永伴在身的红痣。

不过千玦还没发现腕背上的那两颗,她并不知自己心心念念的风亦,其实早就已经回来寻她了。

-

又是上次用饭的那个上等的僻静雅间,似乎是被夕桀阔气盘了下来,成了他的专属。

不过这次多了个丛缘。

他从上仙界跑腿回来了,还被帝君扣着处理了一堆麻烦事;尚未歇息,又被夕桀强行唤了回来。此刻丛缘正趴在桌上,对旁边两人的谈话充耳不闻。滔天睡意间,他还分出一丝神绪,思考自己当初为何要飞升成仙。

千玦看着手中的信纸,哑然失笑。

信是嗔兔留下的,抛开歪七扭八的字体,洋洋洒洒写得倒是颇为潇洒。

信上大意,说是她暂时不想和贪鼠继续当面纠葛。如今既得自由身,也不欲辜负渡心与痴鳖良苦用意,想放下过往出去散心游览,不多时自会回来;

又言期间若是逢仙界追捕也勿挂心,她会报上夕桀与千玦的名号,意思是把仙界少主与千玦背后的魔君当了靠山后盾,怪不得这般有恃无恐。

信的最后,还学着人间书信的样式,写了“勿念”云云,落款是只眨眼张扬的简笔兔头画像。

小兔子过去一直被困在东岭深山,她或许是悟到了渡心劝迟忌离开的用意,也想自己走出去体会一番。只是眼下这时机,还真是有些任性妄为。

“难怪这几日她总闭门不见人,敲了也没回应,原来早就偷偷走了。”千玦无奈摇头。

夕桀接道:“贪鼠不曾留下只言片语,但或许不是和嗔兔一起走的。”

千玦对此表示认同。依小兔子的留信来看,她与贪鼠并未完全和解,自然也不会叫上对方陪自己游历去。贪鼠应当是自己走的,神不知鬼不觉。

对二人这分道扬镳的结果,她十分唏嘘,感慨道:“代入一下嗔兔,我或许会比她更别扭,定然不能和贪鼠继续待下去的。”

夕桀

心中一动,微微扬眉:“如何说?”

“你想啊,自己一直很讨厌的家伙,居然才是那个默默为自己雕了多年小花的人,还让被自己待如父长的敬重之人为之身死换命!”千玦比划着,越说越激动:“最后呢?一朝真相大白,百年追杀还成了笑话,宿敌不是宿敌,这情何以堪?”

“换作我,决计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。”她话锋一转,又点评道:“但贪鼠也是死鸭子嘴硬,他们是两个沉默的哑巴,还是各自去逛逛的好。反正出了事,烂摊子也是我们去收拾。”

夕桀以扇抵着下颌,倒没嫌弃要善后一事,只兀自咀嚼着千玦说的话呢喃思索:“情何以堪么。”

所以,若是千玦现在知晓了他就是风亦,发现自己处处提防的人却是当年弃她、失约不归之人,也会情何以堪无法面对么?也会像嗔兔那样干脆不告而别?那就有些头疼了……

他想得出神,没留意那苦恼纠结的情绪甚至被连心蛊递给了千玦。

千玦一时竟觉得有些诡异。素来平静如夕桀,居然会为了二兽的去向苦恼如此,担忧之情摆明了都要溢出来了。

他竟然这般好心,亲力亲为劳心劳力?还是说,这是特意伪装出来迷惑感化自己的假象?若果真是后者,此子心思诡谲,断不可留!

一时间,二人各自心怀鬼胎,事不关己的丛缘更是蒙头大睡。

最终还是夕桀思绪回笼,总结道:“眼下最要紧,还是查出迟忌的真身,我们如今剩了三个人,行动起来也不显眼,或许也是好事。”

千玦点头:“而根据渡心的回忆,迟忌最早出现是在暮清1030年,距今近千年,能留下来的线索太少了。”

但她忽而想起在银杏寺,痴鳖是认得夕桀的,还说夕桀也曾去求过护魂草。不知更早前,夕桀是否有去过华津国?

对方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,率先说道:“暮清1300年,我曾去过一次银杏寺。因为年幼,那之前都未曾下凡,而那时嗔兔与贪鼠甚至还没出来。根据时间线推算,迟忌已经飞升了,但我从未有印象。”

如此一来,上仙界这边的线索只得作罢了。

千玦沉思一阵:“所以,只有回到832年前的华津国,才能找到彼时为人的迟忌破绽,那便只能从华津国的历代卷宗入手了。”

夕桀接道:“你意思是潜入皇宫偷卷宗?”

千玦瞬间鄙夷。她看起来就这么喜欢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吗?

“没想到少主殿下光风霁月,竟然会这么想,你还是不够上道啊。”她揶揄一声,唰地站起来,昂起下巴粲然一笑,露出侧边的一颗尖小虎牙::“我知道一个地方,走吧。”

“现在?”

“对,就现在,刻不容缓,我可不想耽误明日的大事。”千玦说着,像拎小鸡般抓起呼呼大睡的丛缘,将这位工具人晃醒。

夕桀虽有些讶然,却也配合起身:“大事?什么大事。”

便见少女一本正经地回道:“我要去听戏。”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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