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岭南小厨娘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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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月二十,正值廉州暮春时分,落日的余晖和煦温暖,照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,却驱不散姜婉心中的寒意,她望着破败的门厅,霎时红了眼眶,不知所措地转过头来,哽咽道:“明明五月前阿弟来信还说,家中一切都好,让我莫要记挂,怎么如今我来了,人却不见了。”
林书晚瞧着她惶惶然的模样,心中酸涩,她同青芜一左一右快步走至姜婉身旁,轻声安抚,“阿娘,说不准舅舅生意好,赚了银钱换了宅子呢。”
“不会的,绝无可能,这茶馆是家中祖业,他哪怕换了宅子也不会将这铺子败落到这般田地。”姜婉推开林书晚搀扶着自己的手,抬脚往屋中走去,喃喃自语。
方才外头瞧得不清,随着姜婉踏进这破败的铺子,林书晚这才瞧清楚这茶馆里头,除开桌椅倒了一地,连靠着小院的墙都倒了一面。
姜婉脸色一变,匆匆穿过铺子往后院跑去,却见里头一片焦黑,窗子破败,墙壁黢黑一片,显然是院子之前是走水了,她身子一软,险些栽倒在地,好在林书晚眼疾手快,一把扶住了她。
她死死拽着林书晚的手,无措地目光扫过四周破败的小院,喃喃自语,“怎会如此?”
“阿娘,别急,等明日一早我便同青芜去打听外婆与舅舅的消息。”
“你们是何人?”林书晚正安抚着姜婉,忽而墙头窜出一个十一二岁娃娃的脑袋,正疑惑地盯着三人,片刻又扭过头去,冲着自家院子里头喊道,“阿娘,隔壁来了三位从未见过的娘子。”
“臭小子,你小心些,等下从墙头刷下来有你好果子吃。”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,妇人的声音越过墙头,“你休要为了不写先生布置的课业骗我,隔壁姜家三月前便搬走了,哪还有人?”
“阿娘真的,我不骗你,那几个娘子长得都可好看了,比李叔家的荷花姐姐还好看。”那娃娃趴在墙头,同他阿娘争论,“阿娘若是不信,自己瞧瞧不就知道了。”
话音落下,那妇人还未开口,便听走至墙边的林书晚,仰着头从袖袋中取出一颗用油纸包裹着的糖果,笑眯眯地冲着那娃娃道:“小哥儿,你可知这户人家搬去了何处?”
那娃娃低着头,瞧着林书晚面若芙蓉,又带着柔和的笑意,不自觉红了脸颊,他匆匆接过林书晚递来的糖果,扒开后抛入口中,含糊不清地开口,“我听阿娘说,姜家二爷领着姜婆婆搬去了长安街。”
两人正交谈间,那娃娃的阿娘也从家中穿过铺子,行至院中,远远瞧见坐在石桌旁垂泪的姜婉,脚步一顿,目露疑惑,半晌才试探着开口,“姜家大姐儿?”
闻言,姜婉转过头来,盯着那妇人瞧了许久,只觉得此人有些面善。
倒是那妇人认出了姜婉,接着她便好似打开了话匣子,拉着姜婉的手絮絮不止,“果真是你,大姐儿可是来看望你阿娘的?那你可是来迟了,你家这铺子自打你走后,生意一日不如一日,你家那勇哥儿也是个没本事的,科举科举不成,做生意又不是那块料,不过他运气倒是不错,三年前被宝德楼管事家的姑娘看上了,招作了赘婿,此后你家这铺子便是你阿娘一人撑着,直到三月前,你家这后院不知怎么的就失火了,好在街坊邻居来得快,这才将火扑灭,只是你家这屋子再也住不得人,勇哥儿便来将你阿娘接走,起先你阿娘还不愿意,勇哥儿好说歹说才将她劝走。
听钱家娘子说,勇哥儿同那管事家的姑娘成婚后,那管事在昌平街又给小夫妻俩置办了一件宅子,如今两人带着你阿娘还有两个孩子便住在宅子中。”
“多谢婶子。”林书晚瞧着还呆愣在原地的姜婉,赶忙唤了青芜从行囊中取出今日在钦州买的糕点,塞到妇人怀中。
眼瞅着那妇人脸色一变就要推拒,林书晚赶忙笑着开口,“婶子都是邻居,难免要相互照应,更何况若今日没你同我母女说外婆同舅舅的去向,我同阿娘也不知何时才能寻到外婆,您快收下吧,日后说不准还要麻烦您呢。”
话已至此,再不收便显得有些矫情了,妇人只好将那糕点提在手中,她瞧着天色不早,瞧着三人风尘仆仆的样子,心中略有猜测,怜悯地瞧了姜婉一眼,便提着糕点从姜家茶馆离开。
夕阳西下,天色渐渐昏暗,廉州的灰鲸巷大多住的都是些市井人家,最近的客栈都要走上小半个时辰,显然不太现实,林书晚琢磨了片刻,扫过后院的屋子,大多都被烧的破败不堪,不过好在西厢房那处还有一间屋子保存的不错,她留了青芜守着姜婉。
自己匆匆走至厢房门前,大约是觉得宅子烧的差不多了,这门竟然没锁,林书晚推门而入,尘土扑面而来,她不自觉打了个喷嚏,抬手挥了挥,这才往里头望去,屋子里头木箱柜子摆放的井井有条,想来她那素未谋面的外婆是个极有条理的老人。
屋中并无床铺,估摸着这屋子早前是用来放杂物的,林书晚在箱笼中寻了一张席子,外加几条棉絮,寻了一处平整的空地铺上,简简单单过夜的地方便整理好了。
解决了住的问题,现下便要解决吃的问题,好在早前在路上的吃食还剩了不少,除了米面之外,还剩了一块腊肉同一颗菘菜,正好做上一锅腊肉焖饭,而且她方才瞧过,大约是因为这原先开的是茶馆,小院中原本就有一口水井,这样三人吃水便不用去三里以外的水房打了,林书晚唤了青芜去打了一桶水来。
她瞧着姜婉依旧失魂落魄的模样,沉吟片刻,将那那颗泛着黄的菘菜塞入姜婉手中,随后将她推出门,“阿娘若是没事,不如同青芜一起帮我把这菘菜洗干净,再用温水把粳米泡上。”
林书晚取出行囊中的碳炉,将今日买来的砂锅架在炉子,腊肉
冷水下锅,这腊肉同早前京城买的不同,味道极咸,得先焯去表面的盐分,不然做出来的焖饭也不会好吃,等到锅中水开,她将焯好水的腊肉捞出,菜刀“笃笃”几声,薄厚均匀地腊肉便切好了。
接过青芜递来的粳米,林书晚正打算在砂锅壁上刷上一层油时,才发现猪油早在路上便用完了,她眉尖微微蹙起,迟疑片刻,从腊肉上剔下一块肥肉,丢入锅中,腊肉的肥肉油脂虽不如新鲜猪肉丰富,但总归还是有的,随着她筷子的翻动,锅底渐渐凝聚一汪猪油,瞧着火候差不多了,她用小碗舀出一些后,才有条不紊地倒入一早切好的葱蒜末,和着腊肉一起翻炒,直到腊肉的香味在屋弥漫开来。
待到琥珀色的腊肉边缘泛起一点焦黄,林书晚正要将腊肉盛起,忽而耳边传来吸溜口水的声音,她扭头一瞧,只见青芜直勾勾地盯着锅中的腊肉,仔细一瞧,似乎眼底深处还有一抹绿光,看来今日实在是恶狠了,想来也是,今日午食吃得早,眼下已至酉时三刻,她抿唇一笑,从锅中夹起一块煸得金黄的油渣,递到青芜唇边,笑着安抚,“再等一会,暮食马上便能吃了。”
金黄的油渣入口酥脆,一口咬下带着腊肉独有的风干香味的油脂在口中爆开,青芜霎时满足的眯起杏眼,心中暗叹娘子的手艺实在太好了,哪怕是这简简单单的油渣都做得这般好吃,果然自己跟着娘子一同从林府离开是极正确的做法。
林书晚自是不晓得青芜心中所想,眼下正是做焖饭最要紧的时候,她做焖饭的做法与旁人不同,她喜欢先将泡好的粳米,和着猪油翻炒均匀,再淋上一勺清酱直到每一粒粳米都裹上一层酱色,才会放入砂锅中,同一早备下的腊肉菘菜焖煮。
待到两刻钟后,屋中的香味愈发浓郁了,林书晚瞧着锅中焖饭差不多了,又取了方才装油的小碗,舀了一勺小心翼翼在砂锅锅盖边缘均匀淋上。
“晚娘,这是何意?”姜婉自然三月路程中,瞧见林书晚做过不少吃食,但今日这往锅盖淋油,她还是头一遭见。
“阿娘稍后便知。”林书晚抿唇一笑,随即掀开锅盖,焦香四溢,除了那股子浓郁的焦香,紧接着便是腊肉的香味混杂着菘菜的清甜,十分诱人。
今日三人实在是恶狠了,皆是无心欣赏焖饭的模样,一人一碗接过后便埋头苦吃,咸香的腊肉就着清甜的菘菜,令人百吃不厌,尤其锅中的粳米,吸满了腊肉的油脂,吃在口中令人意犹未尽。
且不说姜家三人吃得香甜,那焖饭的香味早顺着窗子的缝隙钻出,在整个巷子中流连弥漫,引得巷子中的人家下意识吸着鼻子,心中一阵惊叹,却不知何家做饭味道这般香,勾得人不停地吞咽着口水,倒是姜家隔壁的妇人心中有所猜测,估摸着是姜婉几人的暮食,思及此,她又好似想到什么,摇了摇头,心道可惜是个苦命的。
(本章完)